
作者:[德] 西格弗里德·伦茨 著,朱刘华 译
页数:222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8
ISBN:9787020142248
电子书格式:pdf/epub/txt
内容简介
《空中有苍鹰》是西格弗里德·伦茨第一部篇幅较长的小说,故事发生在芬兰和俄罗斯的边境地带,依托的历史背景是1918年1月至5月的芬兰内战。主人公是民族分裂的受害者,一名遭到新政府迫害的教师,他越狱逃到俄芬边境上的佩科村,投奔朋友,最终却戏剧性地落入了追踪者的手里。小说于1952年被授予雷妮·希克勒奖,托马斯·曼是评委之一。
作者简介
西格弗里德·伦茨(1926—2014),享有世界声誉的德国战后文学巨匠之一,也是德国继承现实主义传统的代表作家,其在当代德国文坛的地位仅次于伯尔和格拉斯。
出生于东普鲁士,曾短暂参加过“二战”,战后在汉堡大学攻读哲学、英国文学和文学史,1951年成为职业作家。作品被译介到近三十个国家,被译成二十二种语言,总销量超过2000万册。它们先后为他赢来了多种荣誉,如格哈特·豪普特曼奖、巴伐利亚国家文学奖、托马斯·曼文学奖、德国书业和平奖、法兰克福市的歌德奖、列奥·科佩列夫和平与人权奖及意大利诺尼诺国际文学奖等。代表作有《德语课》《激流中的人》《面包与运动》《灯塔船》《楷模》《故乡博物馆》等。
本书特色
让莫言深感佩服的德国作家
二十世纪德语文学经典《德语课》作者
与君特·格拉斯、海因里希·伯尔合称“当代德语文学三大家”
西格弗里德·伦茨 首部中篇小说,1952年被授予雷妮·希克勒奖,托马斯·曼是评委之一
目录
001 第一章 欺骗
022 第二章 尝试飞翔
040 第三章 彼得鲁卡
054 第四章 秸秆上的逻辑
078 第五章 做梦
106 第六章 绿酒
129 第七章 意外
147 第八章 凶杀
169 第九章 结局
193 第十章 最后关头
219 译后记
节选
天空有苍鹰在飞。
罗斯科夫没有发觉;他站在他家客栈的窗前,正在观察一只小雌雀,雀儿从木桥的栏杆上方飞过,紧贴狭窄、奔腾的溪流的水面,又猛然折回,意外地决定落到溪畔一块丑陋、多皱的石头上。
罗斯科夫想,这鸟儿肯定口渴了。
他错了。鸟儿一次也没有将它那无害的鸟喙伸进水里。它摆动着轻盈的小脑袋,像在等候谁似的。罗斯科夫守在窗前,太阳,那古老的太阳,照着他的须疮和黑发。一只小雄雀从木桥的栏杆上方飞来。途中,也可能更早,它就发现了皱石上的雌雀儿。两只鸟儿奔向对方,你啄我我啄你,扑打着翅膀,满怀期望似的抖动着,又突然各自飞去了不同的方向。
好吧,好吧,罗斯科夫想道。这本来不关他的事,但鸟儿们啥事也没发生过似的各奔东西,让他恼火。罗斯科夫低声嘟哝道:“我感觉鸟儿记忆力很差,还没有良心。”
罗斯科夫探身窗台外。他发现一个窄胸、瘦小的男人,那人穿一件很破的俄罗斯罩衫,手拎一只硬纸箱,正抬头冲着罗斯科夫微笑。微笑或嘲笑,罗斯科夫识别不清楚。
“你也在观察鸟儿?”
“是的。”拎纸箱的男人说道。
“看到什么了?”
“它们头很小。”
“嗯——你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我在找人。”
“你来过佩科?”
“是的,几年前来过。”
“那你在找谁?”
“马托乌斯基。”
“马托乌斯基?”
“对。”
“你是指花店的那个马托乌斯基吗?”
“对。”
罗斯科夫抬头看看路,好像他必须先证实附近没人偷听才能继续讲下去似的。然后他压低嗓门说道:“你找不到那位马托乌斯基了。他们将他枪杀了,他死了。听说他给新政府添麻烦了。”那人将他的硬纸箱放到罗斯科夫客栈前的低矮长椅上,脸撇了撇,乌黑的斜眼盯着溪畔的皱石。罗斯科夫不再答理他,望向大松树,不吱声。
片刻后,穿俄罗斯罩衫的那人说道:
“天空有苍鹰在飞。”
罗斯科夫有点吃惊。
他问:“在哪儿?”
“在松树上方,但飞得很高。苍鹰的头比较大。”
“四只苍鹰。”罗斯科夫说道,他发现了那些鸟儿,它们镇定自如,几乎看不到地排成一线,在松树上空飞翔。
穿俄罗斯罩衫的那人拎起硬纸箱走了。他向木桥走去,停在栏杆旁。罗斯科夫观看苍鹰。陌生人将纸箱放在桥面,顺着陡峭、破裂的斜坡走下溪流。他伸出一条腿,用脚尖摸索丑陋
的石头。石头纹丝不动。于是他大胆地站上去,弯下腰,伸手掬起溪水就喝。
罗斯科夫还在观察苍鹰。
喝完水之后,那人又从斜坡爬上来,拎起纸箱,返回客栈。
“马托乌斯基是什么时候被枪杀的?”他低声问道。
“已经有段时间了。”
罗斯科夫将窗玻璃当镜子,用一块湿布擦他的须疮。他不看那人,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施滕卡。”
“噢。你是俄罗斯人?”
“可我已经在芬兰生活十四年了。我最后的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锯木厂里。”
“那你找马托乌斯基有什么事呢?”
那人将硬纸箱放到低矮的长椅上,仰起头——简直就像鹳鸟一样,抬头看着罗斯科夫。他手朝东做了个奇怪的动作,说道:
“我家在俄罗斯,离这儿也许有一万俄里。我家里有个花园,现在园子里蓝蓟和布哈拉茑尾正在怒放。六年了,我一直想回家。我在锯木厂干活,省下了钱。可当我以为,钱足够了时……”
“你又将它喝光了。”罗斯科夫站在他的窗旁,居高临下地叫道。
那人看着他的脚尖,耸耸肩。罗斯科夫相信他在哭。
“我本不想全部喝光的。”
“好吧。可你找马托乌斯基有什么事呢?”
施滕卡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马托乌斯基还欠我点钱。我曾经为他做过栽花的木槽。当时他就想付我钱的,可我想,在这世界上有个小小的户头是件好事。于是我请他一直欠着我这笔钱。”
“你今天是来要钱的?”罗斯科夫问道,将他用来擦须疮的布塞进口袋里。
“不,我不是来向他要钱的。我只想向他要几枝花,要几枝蓝蓟。”
“嗯。——马托乌斯基被枪杀了。”
就在这时,那只雌麻雀又飞过了木桥的栏杆上方。
“喏,你看。”罗斯科夫说道。
两人望着溪畔丑陋、多皱的岩石。这回鸟儿将喙伸进水里,喝起水来。
什么地方传来鼓声。鸟儿飞走了。罗斯科夫缓缓抬起头,等候鼓声再次响起,但一直没等到。
“咋回事?”施滕卡问道。
罗斯科夫没有回答,而是用手做了个手势,示意俄罗斯人去他店堂里。他们在一张棕色宽桌旁坐下,客栈老板从架子上拿起一瓶带绿色标签的烧酒,将两只一样大的杯子放在面前,斟满。“来,”他说道,将一只杯子递给施滕卡,“喝点吧。不必付钱。”
两人伸长脖子,仰头喝起来。客栈老板望了一阵窗外,身体从桌面上方远远地探过来,说:“民兵肯定又有什么安排了。前天夜里几乎逮捕了所有教师。新政府在搞大清洗。今天上午已经提起了第一批诉讼。据说,出庭作证的主要证人都是孩子。”
施滕卡目不转睛地盯着罗斯科夫,左手手指插进纸箱的绳子下面。罗斯科夫将酒瓶放回架子里,从口袋里掏出软布轻拭他的须疮。
他的话从布下悄悄传出:“孩子们的陈述对他们的教师不利。据说都是些连最简单的算术题和单词都学不会的最愚蠢的孩子。要他们报复教师曾经因为他们的愚蠢和懒惰而责罚他们。这大概与新启蒙也有关。”
最后几句话罗斯科夫声音放得很低,俄罗斯人没能听明白,他问道:“启蒙?”
“孩子们的启蒙。”罗斯科夫回答,“是政府搞的。要求孩子们监视他们的教师,不让他们传授离谱、危险的内容。——你说,你曾经在一家锯木厂干过?”施滕卡浑身一激灵。“对。”他有点惊慌地回答,“怎么了?你干吗问我这个?”
发觉对方听到他的问题时吓了一跳,罗斯科夫笑了。
“你的那双手更像是一位教师的手,而不像木材工人的手。锯木工的双手几乎能遮住这桌子。你手上有老趼吗?今天芬兰有很多人在到处乱窜,民兵正在寻找他们。”
“我在县锯木厂工作过两年,后来在锯木厂的管理部门核算工资。”施滕卡平静地回答。
罗斯科夫“嗯”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他在塞进口袋时掉落的软布。“你很会算账?我不想对你刨根问底。你放心好了。但我也许可以帮你找个工资很高的工作。这就是说,雇你的那人,又肥胖又小气。因此你必须开高价。他会将你轰走两次。你假装想走,他会叫你回去。到时候你就可以给自己买身外套,坐车回你的布哈拉茑尾花那儿了。在锯木厂里干活可是挣不到什么钱的。”罗斯科夫起身走近窗户,盯视大松树良久,又忽然转过身来,吓了俄罗斯人一跳。罗斯科夫高扬着眉毛问道:
“喂,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
施滕卡松开纸箱的绳子。如果他不同意这个建议,或至少考虑考虑,他会让客栈老板更加怀疑。但他无法解释罗斯科夫为什么对他这么友好。
“同意吗?”罗斯科夫追问道。
“是的。”施滕卡说道,“我同意。可是,要我做什么呢?谁是我的老板?他住在哪里?”
“他就住在我附近。他又肥胖又小气。你可以叫他莱奥,我们大家都这么叫他。马托乌斯基被枪杀后,莱奥盘下了花店。他还从未与花打过交道,不过也许你能帮助他,让他更胜任。说过,你家里也种着布哈拉茑尾花和那个——蓝蓟。莱奥的花店是佩科唯一的一家花店,会很有前途的;芬兰鲜花很少。只不过,我已经说过,他又肥胖又小气。”
俄罗斯人站起来,目光越过罗斯科夫的头顶,落在酒瓶的绿色标签上。他想说,接下来这段时间要留在佩科,这决定可不容易做,因此他需要一点思考时间。说到他的家当,他当然根本不需要考虑,因为他将他全部的财产都塞在硬纸箱里了。他正在考虑如何回答罗斯科夫,酒吧间的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年轻、敦实的红发男子。他看都没看施滕卡一眼,径直走向罗斯科夫,无声地与罗斯科夫握下手,用脸指指一只瓶子。罗斯科夫从柜子里抽出他示意的那瓶,倒满一杯。红头发一口喝光,扭头环顾。他褐色的眼睛扫一下施滕卡,又转向罗斯科夫,大拇指指着身后,问道:“这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罗斯科夫跳起来。“你来得真是太好了,埃尔基。这是个俄罗斯人,他对花卉懂得很多。原来是在一家锯木厂核算工资的。他也会制作花槽和花坛。我想,这人莱奥可能用得上。”
俄罗斯人站起来,碎步走向两人。
“我当然同意。”他说道,拉起埃尔基的手。罗斯科夫笑笑。太阳从窗户钻进来,照在酒瓶子上。太阳几乎无所不在:它于同一时间照耀着莱奥的花店和罗斯科夫的须疮,它在佩科的集市广场上散步,经过关押教师们的监狱,挤进新粉刷的看守小屋,打断了一位民兵军士的睡眠;它钻进枪支的瞄准器,跃过壕沟,跃过新壕沟老壕沟。一切都进行得无声无息,貌似有些好奇,但没有危险,轻松愉快,仿佛心情极好似的。
“那好,”罗斯科夫说道,将胳膊搭在两人的肩头,“你带施滕卡去吧,埃尔基。”他望着施滕卡,补充解释说:“埃尔基已经在莱奥那儿干了一段时间了。他可以马上领你过去。”“莱奥此刻不在家,”埃尔基说道,“他找村长去了,说是要跟村长商量些事情,可我不知道他们要商量什么。”看样子罗斯科夫是想一箭双雕,摆脱他俩。他将他们推向门口,将俄罗斯人的硬纸箱递给俄罗斯人。
“箱子很轻。你就这些东西吗?好吧,如果你照我先前对你说的做,你很快就会有一身新外套,就能回到你的花儿身边。我现在还得写几封信。你们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另外,现在也是打烊的时候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肯定的,肯定的。”
施滕卡和埃尔基站在大路上,听到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埃尔基谨慎地从侧面端详施滕卡,觉得那张眼睛斜视的脸好熟悉。他相信很久前遇见过这人,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匆忙在记忆里搜寻,但记忆抛弃了他。也可能是我搞错了,他想道,兴许是这人与我以为的那人长得像而已,我搞混了。可是,当施滕卡镇定地望着他,问他现在做什么,一边用手指捏着耳垂时,埃尔基就肯定他没有搞错。要是记忆管用就好了!
一声枪响撕碎了夜晚的宁静。“怎么回事?”施滕卡问道。“没啥特别的。经常开枪的。我想,我们最好是去我那儿。”埃尔基伸出他短而粗的手指,要帮他的同伴解除负担拎箱子。后者摇摇头。
“不用,谢谢,箱子里没啥东西。就一件衬衫和一些小玩意儿,加起来没有一只苍鹰重。你与莱奥住在同一幢房子里吗?”
“是的。”
“你们合住?”
“不是,我只有一个小房间。站在窗前可以看到花圃里。夏天很漂亮。你想在我们那儿干?”
“对。”
“很好。我们的活儿实在太多了。”
他们走过空荡荡的集市广场。监狱门外有一群一群的孩子,他们手指小小的铁窗,嘻嘻哈哈。一名金发少年塞着假胸,双手别在背后,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模仿教师的样子,突兀地一个个提问。被问的人如果不立马回答,他就用食指指着对方,喊句什么,所有的孩子听后又笑又叫,望向小窗,希望人家理解这个娱乐。
大门口的民兵队员枪膛朝下,每呼吸一次,他宽宽的皮腰带就吱嘎一声。中午,在他站头班岗时,见到孩子们这么做他曾经笑过,现在他几乎不再理睬他们。老是同一个笑话。一辆孤单的卡车哐当哐当地驶过集市广场,在监狱大门外停下。哨兵按墙上的门铃,老远就能听到电子门铃的金属叮当声,一种急剧、警告的惊叫。两名系着又宽又脏的皮围裙的男人走出来,拉开车门,将大块新鲜肉扛上肩,运进监狱:半片猪,牛腿,血淋淋的牛肚和肋条。温暖的肉味升起,缓缓扩散开来。太阳逐渐藏到松树背后。一个年轻、愉快、抒情诗般的春天笼罩着芬兰,它从北方突然袭来,猛然变成一个暴君,冷淡地统治着乳白色的大腿和乳房、关闭的心扉、无言的花草,更统治着年轻的少男少女与肉体和精神不停地怦怦跳动的激情。让血变浓稠的严寒被赶走了。骤然变化让严寒大伤元气,春天夺走了严寒用来驯服肉体的鞭子。
埃尔基带领他的同伴来到一座二层楼的、看上去阴森森的房子前。大门右侧有扇橱窗,窗后的陶罐和金属桶里长着部分健康、部分已显得病恹恹的花卉,它们布置得很奇怪:花被不完整的野郁金香;叶片宽大、肥厚的欧洲金莲花;獐耳细辛;据说是源自彩虹的布哈拉茑尾;齿状的虞美人;大花朵的芍药,有部中国编年史里称芍药价值“百两纯金”;间或还有箭状、性感的海芋。
大鸟恐怖地嘎嘎叫着飞过集市广场上空,飞向松树。
莱奥拉开门,与埃尔基迎面相撞。
“怎么回事?施滕卡在哪儿?你为什么没有将他一起带来?”
“我没有找到他。”小伙子低声说道,手指旋转着铁丝卷,
雨水顺着裤沿滴落在门厅的红砖上。
“让我过去!”巨人推开他,冲进花圃。阿帝和埃尔基听到他在外面喊叫。
“你知道那是谁吗?”矮个子问道。
“不知道。”埃尔基回答说。
“不知道?”
“不知道!”
“真滑稽。”
“为什么?”埃尔基放肆地问道。
“如果两人同居一室,他们之间就没有秘密可言。我当然有可能搞错。我们所有人都有可能出错,毕竟我们都不是完人。你出过错吗,某个时候?”
“有可能。”
“这个,好吧。这么说你不知道跟你一起住的是谁?”
埃尔基摇摇头。
“如果两人同居一室,当他们脱衣时相互观察——先是很谨慎地,你理解的——当他们到最后不再观察对方的皮肤,不再那么久地驱赶睡眠,直到听到对方平静的呼吸,我是指:当肉体的、动物的不信任从他们身上脱落时,我相信,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了。”
“这样啊。”埃尔基无动于衷地说道,脑海里想着施滕卡。他想:他这样很不聪明……他应该再等等的……矮个子包打听嗅出了苗头不对……但愿大雨还要下很久……施滕卡必须想办法在什么地方潜伏下来……
巨人猛地拉开门,粗气直喘,用他的“童棺”狠踩地面,踩得地板咯吱吱响,他动作很猛地擦去脸上的雨滴,喊道:
“他不见了。找不到他了!”
高脚凳上的矮个子微微一笑。
“你知道他是谁吗?”他问道。
奥摸摸搽过润发油的头发,手在裤子上擦擦。
“我当然知道他是谁。”
“是谁呀?”
“他在一家锯木厂核算过工资。”
阿帝头侧在左肩上,鸟儿似的抬着看着他。
“一家锯木厂?”
“他这么告诉我们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回避真相更容易的事了。”
“为什么?他骗了我们?”
“我们不想这么严厉。”矮个子耳语道,“我们想说:他没有好好对待真相!”
巨人“嗯”了一声,挠挠腋窝。
“他就是我们派人到处寻找的那个教师!”
“那个教师?”
“对。”矮个子厉声说道,离开他的小高脚凳,站起来,“他就是那位教师。你们知道,这么一个人有多危险。谁还没有认识到,教育对一个人的生命有多重要……”
“那他就骗了我们。”莱奥嘟囔着,从埃尔基手里夺走铁丝卷。
“他是骗了你们。——教育年轻人的人都是以自己为榜样。他对世界、对数字、对历史的想法……我是指,单独一个人可以教五十个其他人,以他的方式思考、看待和评价邻居。一个教师可以站在他的班级前面,声称托尔斯泰是个颓废的、耽于享乐的作家,他像自然一样,不停地宣扬罪孽,他可以教课堂上学习的猴子们,他的话对他们而言远远不及蜂蜜重要,他教他们对托尔斯泰闭上眼睛,憎恶他。我坚信,早期种植、被一次次浇灌的这一偏见终生都不会枯萎。”
莱奥点燃烟斗,他的膝盖在颤抖,舌头像条鱼在唾液里翻滚。他吐口痰。“快,埃尔基,我们去追他。你穿过花圃……”
“为什么?”阿帝打断他,“干吗这么激动?”他露出鄙视的眼神,阴险地笑笑。“你知道:作为其最小部分的总体,距离不会延伸。因此就没有运动。因此那人将不能运动很远——或根本不会运动?对于我们来说,他永远在那里,随时可以抓到他。我们只需要伸出手就能抓到他。”莱奥脾气很好地咧嘴笑了笑,他知道,绝对不能低估这个矮个子。
“是的,我们随时可以抓到他。——我想到一位诗人,他可能已经死了。他说:不是我们走在道路上,是道路在穿过我们行走,它们穿过我们的心脏。如果我们不再有心脏了——这也是可能的,我承认——那么道路就穿过我们的头颅或穿过我们的心脏曾经所在的位置。我想象这个位置是一座荒凉的游乐场,在那里,狐狸和苍鹰走近孩子们,悲伤的大眼睛密切注视着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