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毕淑敏
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7
ISBN:9787536685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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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女心理师贺顿早上起来的时候有些发烧,丈夫柏万福关切地劝她请假。贺顿是那种把工作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为了那些预约的来访者,她加倍服用了退烧药,一步步地挪到了诊所。
距离第一位预约的来访者到来,还有一段时间。贺顿看着心理治疗室中淡蓝色布面的弗洛伊德塌,觉得它仿佛是一个吞噬秘密的怪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个人心中都隐藏着不为人知、也不想为人知的秘密。只是这些秘密在心灵角落埋藏得太久了,会散发出霉臭的毒气,让你不知不觉地晕眩。于是你需要倾诉,而心理师就是你最安全的聆听者。
第一位来访者是贺顿曾经治疗的“大芳”的丈夫“老松”。在大芳的叙述中,老松是一个无法原谅的“恶人”。在和大芳婚后的许多年中,他不只和一个女人发生过性关系。这其中有茶馆的女服务生,有他手下的办公室主任,有家里的保姆,还有他妻子偶遇的女博士。老松的到来不仅让贺顿生出了很多疑问,大芳自杀的照片更让她感到震惊。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女人在接受心理治疗之后选择自杀?贺顿无法作出解答。这个无解的难题就像恶梦一样缠绕着她,夜不能寐,寝食难安。她感觉自己就像是燃尽的香灰,直直地竖在那里,没有能量,没有热度,随时都可能被吹过的风摧毁。
老松并没有逼迫她做什么,而是从自己的角度开始了对往事的另一番叙述。老松和大芳共同经历的故事,在他们口中有了天壤之别。是大芳在撒谎,是老松在欺骗,抑或是记忆根本就没有确定的真实?贺顿被这种真真假假的闪烁其词弄混了。
还没来得及休息,第二位来访者就已经坐了进来。无法逃脱,哪怕沧海横流。这位来访者一身黑衣,好像凭空降下的一囤乌云。她就像是一条毫无生气的黏滑海带,让整个房间充满了墨绿色的阴冷。贺顿只问一句“发生了什么事”,她便号啕大哭,直到天昏地暗。情绪终于平静,她问贺顿要一个答案。
她和丈夫乌海青梅竹马,一路走来也算风平浪静恩爱有加。所有的变故都是因为一场大雨。那是对于她们那个城市来说,罕见的一场大雨。她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丈夫打电话来说,自己正在乡镇考察工作,雨大路滑,等天晴再回家。
半夜响起的电话铃声不仅惊扰了她的美梦,也毁掉了她的美丽人生——汽车翻下悬崖,丈夫当场毙命。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丈夫决定冒雨返城?她不得不问自己。顺着自己发现的线索,她找到了一个叫“红袜子”的女人,同时发现了丈夫对自己的背叛。她说,她要大闹追悼会……
第三个来咨询的人是个雪一样纯洁的小男孩,他叫周团团。他穿着雪白的运动裤,雪白的羊绒衫,脸蛋也是奶酪一样的瓷白色,晶莹剔透,吹弹可破。他鬼灵精怪的眼睛在进入心理治疗室之后就开始了不停地观察,他发现了贺顿的单面镜,也发现了隐藏的录音录像设备。他的纯洁让贺顿不忍欺骗,他的多疑又让贺顿不知所措。
原来,团团的父母各自有了第三者,他最大的希望就是父母能重新在一起。为了阻拦父亲和女秘书的婚事,他狠狠地说“我要让这个女人死掉,而且我已经开始对他下毒了。”究竟是什么情愫让天使一样的男孩儿有了这样的愤恨,毒药又是从何而来呢?贺顿紧蹙双眉,新的迷惑接踵而至。
一个浑身散发着淑女味道的来访者,端坐在沙发上。双腿紧紧地抿着,优雅地侧向一方,性感而不张扬。她说,“我失恋了。”
一个看似无奇的爱情故事。她和自己同居密友的美好感情,因为第三者的出现而步入危机。第三者是她朋友公司新来的老总,出于对中国文化的喜好,他想通过联姻以钻进中国文化的内核。老总开始了对她朋友的疯狂追逐,曾以为会地久天长的爱情在老总炙热的追求中变成了曾经沧海。直到朋友跟她说出“我们分手吧”五个字,她才明白,巫山以外,还有很多云彩。
还是不甘心,还是想挽回,还是无法忘却曾经的肌肤相亲软语温存。她说,“我要去跟那人决斗”。贺顿不懂,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怎么会有这样火爆?直到女子自己口中吐出,“我是T,她是P”,贺顿才恍然大悟。
接下来的这个访客很神秘。他要求清场,连工作人员都不能见;他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说自己叫张三。访客是个高大的男子,身穿铁灰色西裤和简单的黑色休闲夹克,简单而又随意。只是,一双意大利的原装进口皮鞋出卖了他,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他说自己的问题在于,每次在人多的场合讲话,都会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本来准备好的讲话总会不翼而飞。而且他的手脚会不停的出汗,先是热汗后是冷汗,最后则是一种黏稠的像血一样的液体,他无法控制自己……
终于,预约的访客都会晤完了。心理室归于平时的寂静。这种寂静不同于深山老林的寂静。旷野的寂静能给人安抚,而心理室的寂静则给你压迫。空气中充满了被呼吸吹拂起的透明涟漪,没有波澜,却有戒备和不安。
嘈杂的吵闹声把贺顿从思考中拉回了现实,一对夫妇对心理咨询的价格产生了很大的异议。凭借他们说话的音调,贺顿知道了这两位是学识不高的城市平民。当二人用大白菜作为衡量心理咨询收费的标准时,贺顿忍不住笑了。在良心的驱使下,在夫妇能接受的范围内,贺顿给他们做了几乎可以算作免费的心理咨询。
二人在争吵中开始了对于故事的叙述,问题出在一锅红烧鸡翅上面。女人和男人都是普通的下岗职工,平时舍不得吃这样的东西。有一天,为了给儿子补身体,妻子决定给儿子做鸡翅膀。丈夫不顾现实的窘迫,决定让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姑婆都尝个新鲜。丈夫的慷慨,在妻子眼中成了对于自己小家的不负责任,她决定离婚。在贺顿的帮助下,女人明白了男人的想法,男人也了解了女人的苦衷,二人终归于好。
贺顿以为自己可以将此作为一天的结束。她回到自己的小屋,丈夫不在。她伸直了懒腰,把自己扔到床上,深深地呼吸。一阵电话铃声让她有些烦躁,值班职员文果有些紧张地说,“有意外的访客。”
贺顿看到有七八个人或坐或站,让候诊室显得有些热闹。一个神情从容淡定的老者安静地说,“我快要死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贺顿步步深入,却愈加困惑起来。让老者放不下的不是身患重病的丈夫,不是衣食无忧的儿女,不是自己离去后亲人的哭泣,更不是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这样聪慧地如鬼似魅的老者,几乎都能给所有人做心理咨询,让她放不下的却是一百零一个洋娃娃。这不是耸人听闻的答案,却依然让贺顿有了错愕的表情。老人说,“我要和这些洋娃娃一起火化。”贺顿如堕五里雾中,为什么要火化?为什么是一百零一个娃娃?
洋娃娃,似乎总是牵扯到童年,那些美好的在父母羽翼下温暖生活的时光。贺顿没有这样温暖的回忆,她的童年没有娃娃,那个时候她也不叫贺顿。
柴绛香这个名字,她一直使用到进城之后。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忘记自己的机会,她需要一个重新的开始,更需要一个崭新的自己。人的思维是可以自我保护的,我们的记忆会主动消去那些太过深刻的伤害。她所需要忘记的,就是这样一种记不得的伤痛:她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的下半截总是冰冷。
她进城的时候,毫无目的。她就那么轻便地收拾了自己的包裹,孤苦伶仃地走进了这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城市。她遇到的第一个女孩子得到了她的帮助,随后,这个女孩子给了她更大的帮助——让她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有了栖身之所。她在一个照顾将要死去的老人的养老院得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有一天,一个姓黄的阿姨带她回家,照顾将要离去的母亲。就是这个干枯的老太太,用书籍和知识冲洗了绛香的过去。对于书籍的热爱和对于知识的渴求,让她在精神层面颠覆了自己。老人去世之前,绛香得到了“贺顿”这个名字。不再叫“绛香”的贺顿,不甘于只换自己的名字。她决定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不管这样的追求会有多么冒险。
在确定自己做什么之前,她参加过售楼小姐的考试,推销过劣质的化妆品。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一个叫“梦非梦心理所”的地方。梦,她是知道的,“非梦”她却不知道。好奇心促使她走了进去。淡粉色沙发和窗帘营造出的温馨典雅让她感觉舒服和放松,心理所不菲的价格却让她望而却步。求人不如求己,在得知心理师有可能解答自己的疑难之后,她决定自己奋起自救。
只是做心理师并没有那么简单,贺顿首先遇到了后来成为她丈夫的柏万福,又遇到了后来成为她情人的钱开逸。在两个男人的帮助下,在朋友们的支持下,贺顿的心理所终于开张。她能帮助身边的人吗?她能拯救自己吗?我们拭目以待……
本书特色
一本有趣的好玩的有一定意义的小说。写的是一个青年女子学习担当心理师的故事。你会在其中看到很多人和事,第一印象是悬念和奇特,深入其内,才会发现所有奇异的事情,都有内在的逻辑和出人意料的解释,人性是如此的丰富斑斓。也许你会哭,我不敢保证。但你一定会笑上几次。微笑,那怕在地狱里,也是盛开的莲花。
—— 毕淑敏
目录
三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个说了假话
第一个来访者,打算大闹追悼会
第二个来访者,已经开始下毒
第三个来访者,我是T,她是P
第四个来访者,要求清场
第五个来访者,我家的婚床上躺了十个人
第六个来访者,101个洋娃娃和我一道火化
该说出真相的时候沉默,是一种卑鄙
人都要害怕被遗忘,但前提是我们要被人记住
短信乌鸦般降落在显示屏上
你不能喝水,喝水会冲淡紧张
往事被言语的荆棘勾连而起,灵魂被刺得出血
厌倦是抵抗焦虑的第一道封锁线
世界上有一种爱叫退出
前面是一堵墙。当你以为头破血流之时,却穿墙而过
诅咒是对地位的变相尊崇
钱要是生气了,以后就再也不肯来了
不要轻易说一辈子,那是很长很长的时间
这桩婚姻,浴劫残喘罹祸不愈
和要死的人打交道特别省心,他们基本上都说真话
你没有办法向一个没有牙的人推销牙签
开办一家心理所,比打家劫舍还费心思
孩子是神的馈赠,而神的东西都是未完成的
装神弄鬼依旧
生命这条鱼,只剩下鱼鳞和黏液
从钻石到花岗石的王老五
我有梅毒和艾滋病,你敢和我握手吗
我要最年轻的葡萄酒
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常爱登高望远
一百万现金会把脚面砸骨折
狂犬病人会看心理师吗
中国女人在充满檀香味道的房间里哭泣
比眉毛还细的广告
我需要膀大腰圆长得像鲁智深的心理师
人的一切弱点,心理都具有
前言
自序这是一本有趣的好玩的有一定意义的小说。写的是一个青年女子学习担当心理师的故事。你会在其中看到很多人和事,第一印象是悬念和奇特,深入其内,才会发现所有奇异的事情,都有内在的逻辑和意料之外的解释,人性就是如此的丰富斑斓。也许你会哭,我不敢保证。但你一定会笑上几次。微笑,哪怕在地狱里,也是盛开的莲花。
作家在生活之水中游走。我当过20年的内科医生,这就是我的生活和命运。我不是为了写小说而特地去体验这个角色,而是实实在在地救死扶伤。当我写作的时候,我也无法完全摆脱当医生的感觉。我会关注人的生命,艰难民生感同身受。我不可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己的微细觉察中,永远觉得自己和众人紧紧相连。
“女心理师”中没有任何一个故事来自现实中的真实病例,所有经我诊疗的心理谘客都尽可放心,我绝没有把你们之间任何一个人的述说,原原本本地搬进小说。严格地遵循心理医生的准则,不仅来自我庄严的责任感,也来自我的基本才华。小说是虚构的艺术,我已明了人性的复杂,不必照抄现实生活,就可以完成故事的构建和开掘。
小说毕竟是小说,不是教材。我以前听说自己的小说被大学心理系教授当作必读书,推荐给学生,沾沾自喜过。我后来醒悟到这是贪图虚荣。小说自有文学的规律,不必拘泥真实科学的窠臼。否则就成了四不像,对不起学生,也对不起读者。
有朋友看了流传的内容提要,说小说的主人公看起来像一个现代女巫师,我把这话看作是一种期许,我们这个国度曾有信巫的爱好。可惜的是,女主人公不像巫师,她平凡普通,但是爱学习愿意探索,对人有兴趣,愿意追索自己和他人的秘密,期待这个世界更美好。我喜欢这个人物,尽管她有很多弱点。
也许和我写过太多的病历有关,文字总是冷静。你见过一个医生在病历里热情奔放抒情咏叹吗?我并不是说冷静就好,但在我,恐怕难以改变了。毕竟几十年的光阴,对一个人的影响太大了。结构上有些变化,多了一点趣味。至于风格,还是残酷和温暖交织。当然,还有悲悯。
我学习心理学课程一事,纯属偶然。朋友XX摔断了腰椎骨,打了石膏裤,瘫躺床上三月。我在自家墙上的挂历写了一行字:“每周给XX打个电话”。我当医生出身,知道卧床不起的病人非常寂寞,希望能躺着聊聊天。后来我就按照挂历上的提示,每周都给这个人打电话,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尽管我很忙,还是会多磨蹭一点时间,让她开心。后来有一次,她随口说香港中文大学心理学教授林孟平到北师大带学生……我问,我能跟她学习吗?朋友说,那可不知道。后来感谢那位朋友说,我能学心理学,多亏你摔断了腰。
学习过程很辛苦,因为我没有心理学的基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很遵守纪律,几年的时间里,我从没有迟到过一次。老师后来跟我说,你的师弟师妹们开始嫉妒你了,说你凭什么学得这样好?老师帮我解释,说毕淑敏把她在别的领域里的知识移植到这边来,比如医学的知识,比如她写作时对人的了解……加上刻苦,所以进步就比较大了。
有人说我当心理咨询师的时候,疗效不错,我想首先要感谢来访者对我的信任。不管心理咨询的哪个流派,都会把和来访者建立良好的关系,当作最先决的治疗步骤。来访者基本上都看过我的作品,自认为很了解我的为人,把我当成他们的知心朋友,非常信任我,使得我在治疗中能够很快同他们建起非常良好的关系。是他们对我的信任,帮助了我,也帮助了他们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说,来访者让我看到了人性中美好的东西,这就是人与人之间肝胆相照的信任。正是这种信任,让奇迹在我们面前出现。
我喜欢用干净的手段,抵达一个光明的理想。一个人活着,要使自己的幸福最大化,而且要让别人因为你的存在,幸福多一些。
我珍爱生命。不单珍爱自己的生命,也珍爱他人的生命。人是多么神奇的生物,我们理应让它更美丽。我越是看到人性的幽暗之处,越相信它会有出口。在关系的寒冷中寻找和煦,在残酷中争取柔和。如果不超拔于琐碎之上,文学就丧失了照耀的力量。
无数人所给予我的信任,让我震撼于心灵与心灵的交流,具有魔力。我敬畏这种沟通和感应,为之感动。生存就是向着死亡的进发。只要生命还存在,对死亡的关注就不会停歇。生命和死亡,是我们人生的两个翅膀,你只有都思索了,才能飞翔。
正是这些思考,支撑起了“女心理师”的骨架。不幸的是,在长达几年的写作中,这部小说几乎腰斩。
爸爸在的时候,我写完的每一部小说都给他看。后来,他到天堂去了,我就只能把书烧了给他。硬质封面的书,烧的时候,火焰是淡蓝色的,缓缓舔过沾满了字迹的白纸。无字的地方是金色,有字的地方是藏蓝色的,要很久才彻底变成灰烬。妈妈对我说,以前,我要照顾你爸,没有时间看你的书,今后,我会像他一样,每一本都看。
我写着写着,妈妈也到天堂去了。
之后的那一段时间,我完全不能再坚持写作了。悲哀像宽大的袍子笼罩着我,我会毫无征兆地泪流满面,手下的键盘变得如岩石般坚硬,再也无法敲动。我丧失了写作的能力,周围一片幽暗。
爸爸妈妈,我再不能对你们述说我的悲喜,永远都不能再喊“爸爸妈妈”——这无比温暖的称呼,从此与我永诀。深重的痛彻,直达脊髓。亲情枝叶在寒冬飘落,情感的金字塔被风雪掩埋。不会再有人在我的路口叮咛不止,说那些亲密和激励的话了。我知道,你们在高处凝望着我。你们在那里,还好吗?天堂有多远,没有人说起过。我坚定地相信,一句句祝福,一声声问候,直抵天庭。我远游的心,还可以有所依傍。
总有一些东西是没有穷尽的,那就是我对你们的思念。我相信灵魂的距离,其实只有咫尺之遥。在我人生的行囊里,藏着对你们绵绵无尽的爱。我知道你们坟前的鲜花,那种有着极盛的火炭一样色彩的隆重玫瑰,飘荡幽香。我和你们相依相傍的记忆,如果每瞬是一块矿石,冶炼成钢铁,该铸起绵延到无垠的轨道吧?岁月驶过,锃锃闪光。如果相依相傍的日子,每一天都是一块红煤,拢在一起燃烧,该腾起怎样的烈焰,你们就在这金芒中微笑。如果每一寸光阴都融成一滴水,如今它们全部化为咸涩的潮汐,在我心海奔涌不息。如果今生今世永怀的思念,每一刻都是一缕烽烟,它们旋转在一起,就是十二级的飓风啊,上九霄入地宫,搅起周天寒彻的雪暴。
然而想到爸爸妈妈在天空注视着我,期待着我,我只有在重围中跋涉前行,日复一日顽强努力。我把这本书献给我的爸爸妈妈。
终于,完成了这部长篇小说。
我把它当作一束暗红的花,放在我父母的墓前,等待他们在天上的阅读。
我不知道它好不好,只知道我目前不可能做得更好了。因为,我已尽力。
节选
最悲惨的故事在心理室的地板下
女心理师贺顿大病初起。
早上,发烧。丈夫兼助手柏万福说:“请病假吧。”
贺顿说:“我能行。”
走进工作间,时间还早,第一个预约的来访者还未到。
淡蓝色布面的弗洛伊德榻,静卧在心理室的墙角,仿佛一只吸吮了无数人秘密的貔貅,正在打盹。传说貔貅是金钱的守护神,只吃不拉,没有肛门,因此腹大如鼓。心理诊所的弗洛伊德榻,吞噬的是心灵猎物。心理室到处都栖身着故事,一半黏在沙发腿上,四分之一贴在天花板上,那些最诡异的故事,藏在窗帘的皱褶里。一旦你在傍晚抖开窗帘,它们就逃逸出来,一只翅膀耷拉着,斜斜地在空气中飞翔。还有一些最凄惨的故事,掩埋在心理室的地下,如同被藏匿的尸身,在半夜荡起磷火。
贺顿听到外面候诊室有声响,是负责接待的职员文果来了。贺顿问:“今天预约的人多吗?”
心情矛盾。作为独立经营的心理诊所负责人和心理师,当然希望来访者越多越好,但随着工作量剧增,有时又很盼有几天颗粒无收,可以名正言顺地休息。
“多。”文果打开公文柜子的锁,拿出一沓表格递给贺顿。“第一位姓无,点名要您治疗。”
“吴什么?”贺顿问,名字常常能透露出讯息。
“不是口天吴,是一无所有的无。柏老师约的访客,那人无论如何不肯报名字。”文果咂嘴。
约定时间前一分钟,一位男士走进来。“贺顿心理师已经来了吧?”单刀直入。
“是的。她已经在等您了。”文果答道。柏万福看着登记表上的“无”字,总觉不宜,想努力挽回一下,说:“您的表格还请填确切,这也是为了您好……”
男子傲慢地打断他的话说:“怎样对我自己更好,我比你更清楚。你们的规章制度里并没有说如果不完整填写表格,就不接待来访。如果你们觉得自己的制度定得不够严谨……”该男子用无名指歪向墙壁,那上边挂着“来访者须知”的告示。他接着说:“……以后可以改过来,让我这样的人没有空子可钻。这一次,恕冒犯,我就直接去找心理师了。”说完,不待文果和柏万福有所反应,大步走进心理室。
贺顿端坐在沙发上,因为疾病和虚弱,微微喘息着,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着黑色西服,好像刚从葬礼归来。贺顿努力微笑着站起身,说:“我是贺顿。你好。”
“我不够好,所以才来找你。”男子冷冰冰地回答,眼光有着洞察一切的杀机,顾自坐下。
贺顿也落座,说:“怎么称呼您呢?”
“你就叫我X好了。”男子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热度。
“先生,您很特别。”贺顿说。她不愿称他为“X”,好像一道算式中未知的字母。屋子里没有其他的人,“先生”二字就成了代称。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你才特别。”X先生不上当,反唇相讥。
贺顿不愿在谈话的开头就进入对立,放下话题,另起一章。“您到这里来,有什么要讨论的事情吗?”
“没有。”那个人干脆地封死了这个方向。
男人的脸色稍微松动了一下,说:“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讨论,要说的是另外一个人的事情。”
贺顿说:“心理访谈,必须是本人亲自来。”
男人说:“她来不了。”
贺顿说:“这个人是你的什么人?”
男人说:“你看了就知道。”说完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村姑装束的女人,手牵一缕柳枝,小心翼翼地笑着。
“不认识。”贺顿端详后回答。
“这张呢?”男子目光如炬,又递过来一张照片。
一眼看过去红彤彤霞光万道,一道粗重的白色堤岸,很不协调地横亘在红光之中,似海上日出。定睛一看,红色是一摊血,白色是苍白下垂的手臂,正中是壕沟般的深深切痕。
“这是……”贺顿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半是退烧药的功效,一半是严重惊吓的后果。这显然是一个自杀现场,根本没有出现头脸,认不出是谁。
“割腕。”男子的口气冷若冰霜。
“您让我看这些是什么用意呢?”贺顿绝地反击。她不能让这个男人像猴子探宝似的一张张往外掏照片,让自己猝不及防。
“不要着急。马上你就会明白了。”男人说着,递过来第三张照片。“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