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日】京极夏彦 著
页数:352
出版社:万卷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1
ISBN:9787547053980
电子书格式:pdf/epub/txt
内容简介
如魂灵般终日从黑暗的壁橱隔扇缝隙中窥视周遭的小平次,饰演幽灵天下第一,却惹来妻子阿塚的无比嫌恶。受朋友多九郎的诱使,小平次随剧团到奥州巡回表演,可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旦角演员歌仙、刽子手运平、易容高手治平……各色人物轮番登场,威胁、恐怖步步逼近,神秘的谜团逐渐浮出水面。
2003年,时代小说《偷窥者小平次》获得第十六届山本周五郎奖。
作者简介
京极夏彦(きょうごく なつひこ),1963年出生于北海道小樽。日本独具特色的妖怪型推理作家,新本格派先锋人物,同时也是画家、设计师、妖怪研究家、藏书家。京极夏彦思维大胆灵活,创作风格多元,作品常取材于日本神鬼妖怪和古代传说,以独特的个人风格写作赋予其新面貌,开创了推理小说的新纪元。
1996年获得第49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
1997年获得第25届泉镜花文学奖
2003年获得第16届山本周五郎奖
2004年获得第130届直木奖
本书特色
京极夏彦邀请万千读者来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读卖新闻》
京极夏彦的节奏自然而然将读者引入作品,读者会认为故事就发生在自己心中。
——井上厦(直木奖得主)
从文字之间升腾出意味深长的气息,值得当今每一位读者珍视。京极夏彦是人们应该倍加珍惜的怪才。
——田边圣子(吉川英治文学奖得主)
真相这东西,有时不知道反而更好。
——京极夏彦
目录
木幡小平次
安达多九郎
橐吾阿冢
玉川歌仙
动木运平
荒神棚多九郎
幽灵小平次
辻神运平
九化治平
穗积宝儿
安西喜次郎
石动左九郎
造谣者治平
宝香阿冢
偷窥者小平次
节选
木幡小平次 小平次,不论何时都是如此。
他把脖子深深藏进躯体,把脊椎弯到快要折断的程度,伸出软弱的下巴颏,身子蜷缩着一动也不动。他的左手形同一块野山芋,紧抱着双膝。右脚踮起,右手来回抓挠着脚跟。脚跟甚是粗糙,皴裂的皮肤已经积为厚厚一层,即便触摸也毫无感觉。手指上的触感就好比摸到了一块干裂的年糕,而脚跟则没有一点反应。明明自己摸着自身的一部分,却没有一丝相应的感觉。
正在触摸身体的自己名叫小平次的话,那这个身体又是谁呢?不,要是说这尊躯体是小平次的话,那么正在进行触摸的自己又是何方神圣呢?仅仅是挠脚跟这个动作,就让小平次从小平次本身变成了一种更为茫然而淡薄的物体。
人变得更淡薄是一件惬意的事。就这样越来越淡,让自己融进一片暗淡中,小平次就觉得格外幸福。然而,即便如此,哪怕心境再为淡薄,自己仍不得不委身小平次这副皮囊中。他身体紧绷,在一片黑暗中孤立无援。随着黑暗一层层加深,他的轮廓变得越发模糊,而黑暗的中心反而显得更加坚硬浓厚。
所以说,小平次喜爱些许暗淡,却畏惧真正的黑暗。
比如说,合上眼睑,黑暗便立刻降临。
然而,试问闭上眼后,世界是否就此消失?并非如此。试问自身是否会消失?亦并非如此。
目不可视,反而让自己身处何方,此处存在何物,变得更为清晰明了,小平次是这么认为的。随着世界渐渐变得暗淡,肌肤就成了内与外缠斗的边境。闭上眼睛,能让自身和世界都消失,而与此同时,身体的表面就会形成一层薄膜。那是极为稀薄的,比绢丝更薄的一层膜,然而那又是一层绝不会破碎的薄膜,是将内与外一丝不苟分隔开的帷幔。每当肌肤与空气接触,每当体内被内气充盈,自身的形态便越发分明。
小平次很讨厌这种感觉。
不论何时,小平次都是那么淡泊、闲散,喜欢一种冷冷的态度。
让自己置身于昏暗之中,本应清冷的腹中,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暴沸;本应空虚淡薄的胸中,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挤满了;本应空寂如伽蓝堂的头脑中,却好像结出了一颗硬核。
小平次从一开始就适应不了炫目的阳光,然而阳光与真正的漆黑也没多大差别。所以小平次总是藏身于一片淡淡的阴影中,并且,双眼闪闪发亮。
此处不湿也不干,只是昏暗又寒冷,飘浮着一股尘埃的气味。小平次藏身在这个储物间内,蜷曲身子,伸着脑袋。他总是这样,将眼睑大开,眼球仿佛要被风干。他定睛凝视,一动也不动。
储物间的移门稍稍打开了一条缝。
要是完全封闭,里面就成了一片漆黑,所以一定要打开一点。那条极细极细的纵长狭缝,对小平次来说,就是整个世界。
只有从那条极细极细的纵长狭缝中透出的幽暗光线,照射着小平次。
不,还没有达到“照射”那么强烈的程度,这丝光线根本不可依赖。它只是在一片暗淡中,将自己瘦削的身形,像幻灯片一样投射了出来。投射出的形状,与其说是一片朦胧,倒不如说是显得有些透明。
接着,小平次再次确认自己遁入一片虚无。他所擅长的就是隐藏自己。
如轻罗般顺滑,没有厚薄,也没有体温。
小平次脱离自己幻象一般的肉体,要继续向后退。
因此,小平次才开始抓挠起脚跟。指尖的触感将小平次诱导至薄膜之外。
接着,再次隐身于昏暗中,小平次总算放下心来。
眼睛和指尖。
小平次只有这两种感觉。
所以,小平次无论何时都是如此。在昏暗的壁橱中,蜷曲身子,抚摸着脚跟,从一寸五分的缝隙间窥视人世间。
狭缝对面的世界总是如此梦幻,或许那一侧才是真实的世界吧。小平次心想,或许我自己才是真的梦幻吧。
狭长的缝隙对面,可以看见一片纯白的物体,它摆动得很是妖艳。小平次对着纯白的物体定睛凝视。
那片纯白的物体,大概是贴身衬衣。不,是生着细细茸毛的白皙脖颈。不管怎样,那都是纯白、雪白的女人肌肤。
然而,它与小平次那仿佛身处夜色中的青白皮肤完全不同,隐隐地透出一些朱红,是如同樱花瓣的柔嫩肌肤。那身体,也与小平次那筋肉紧绷,总是在寒冷中缩成一团的身体完全不同,是柔软、肌理细腻、带着体温的肉体。
肉体流畅地移动着,接着,如同沾湿的羽毛一般,一片闪耀着光泽的黑色映入眼帘。
那是女人的头发。
那头发并没有束起,是刚洗完披散的头发。
看来这女人方才就在房间对面走廊前的大水盆里打了水,才沐浴完不久。
现在她背对着小平次,大概正用茶碗独饮着凉酒。
水汽氤氲、层层叠叠的黑发来回摇摆,从头发的缝隙中还能窥见女人洁白纤细的手臂。
她用拇指和中指拈起茶碗,其余三指直直伸出。小平次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她的无名指尖。即便如此,小平次的意识仍然残留在自己的右手上。抚摸着脚跟的,莫非就是那根手指?他已经沉浸到了空想中。
与小平次那枯木一般的手指完全不同,那是一根灵活柔韧的手指。
那根灵活柔韧的手指。
属于阿冢。
小平次的妻子。
通过那狭小的缝隙,虽无法窥见全貌,但可以发觉阿冢的脖子收缩了一下。
这时候,小平次慌张地将视线从那纵长的世界移开了。万一自己的视线被阿冢察觉,那可无地自容。
小平次转而盯着毛糙的草席。
“哼。”他好像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眼睛只敢盯着地上吗?”
那声音好似三味线,淫荡又华奢。
“无非是躲在木板后面,又沾了一身灰吧。”那声音还不停。
“妾身一举手投足,你便一惊一乍,真是胡闹。不,不用这么费心,你那一套妾身早就看惯了。本想那样说,可……”
“那样说可不行呢。”阿冢转身,露出侧脸。
浓密的睫毛,勾勒出细长的眼角,眄视中一道轻蔑的目光射向小平次藏身之处。
“哎呀,不管多少天,多少年,都习惯不了。真是令人毛骨悚然。说是怪癖,哪怕是换一个过得去的怪癖也行。从早到晚就窝在那壁橱里,一会儿盯着老婆的屁股,一会儿盯着老婆的背,哪里会有你这种男人!”
阿冢的语气瞬时变得粗暴,转过身来。
衣襟敞开,半带酒气的肌肤,果然略显潮红。不,那或许是因为阿冢的情绪还很激动。
小平次用力抓住脚跟。
自己和自己重叠在一起。
阿冢猛地将茶碗递出。
“怎么样?”
“你喝还是不喝?”阿冢俯下身来。
接着阿冢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脸上露出了笑容。
“和娇妻对酌几杯,就那么不情愿吗?”
“你到底想怎样?”强说无用之后,阿冢把茶碗向前一丢。
咚!阿冢的便衣摇动了几下。缺了口的旧茶碗在满是破洞的铺席上滚动起来,从一寸五分的缝隙前慢悠悠地滚过,停了下来。干燥的地板上溅满了酒水。
小平次不敢盯着老婆看,只注视着地板。酒水很快渗入了木纹之中。
“怎么了?就不能说句话吗?快看啊,你快看看我啊。”小平次视野的一角中,雪白又柔软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小平次的视线仿佛痉挛一般游走。阿冢把衬衣的前襟打开,正对着小平次。
“来呀。和以前那样,死抓着我不放啊。没什么好担心的哟。你和妾身可是夫妇啊。任谁都不必忌惮,就算是大白天也不必担心哟。”
阿冢眯起湿润的双眼,双手向前伸,脸上又一次露出了笑容。
小平次用力转过脸去。
街头卖艺行乞之声。狗吠之声。
拍打草席之声。
“窝囊废!胆小鬼!”一阵阵辱骂声传来。满是侮蔑言语的号叫,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哈哈大笑之声。阿冢的笑声化为娇喘声传进小平次的耳中。每当听见阿冢的笑声,小平次就禁不住觉得好似有好几个女人在一旁哂笑。阿冢敞着衣襟,一次次拍打着草席,毫不留情地嘲笑着。
“真可笑。可笑到极点了。你这样,还算音羽屋出身的名门演员吗?学艺不精被逐出师门,堕落到这种田地,哪怕是当个巡回艺人,去演个乡间戏也成。只要能登上舞台,俗话说臭归臭,鲷鱼还是鲷鱼。可你就跟你的名字一样,是连斑都不如的小鳍。而且还是条发臭的小鳍。你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小鳍小平次。
这是他的外号。
小平次的老家是山城国宇治郡小幡村,所以最初的名号是小幡村小平次。不久之后,因为叫惯了这个名字,就抽掉一个字,改成了木幡小平次。
不过,从来没人认同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