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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阴阳两面

封面

作者:戴波

页数:256

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0

ISBN:9787520523738

电子书格式:pdf/epub/txt

内容简介

本书为《知汉系列》第二册,从刘邦去世讲到武帝即位前,围绕以下几个重点内容一边叙事普及,一边对历史文本中的相关谜团进行释疑。

一、孝惠帝是否真的有那么“仁弱”和怠于政事;

二、疑云重重的“白马之盟”究竟是真是伪;

三、吕后的人事安排真的是要夺取刘姓江山吗?

四、诛吕之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及陈□在其中的作用;

五、汉文帝如何以不被看好的实力收拾诛吕后的残局;

六、德与欲:文帝的阴阳两面;

七、景帝传位梁王和七国之乱的关系;

八、景帝更换继承者的动机。

本书于普通讲文景之治的区别在于,辩证分析了文景两朝对民间采取休养生息、对宗室进行残酷压榨的两面性,提供了更立体更全面的人物形象和史观。

作者简介

戴波,1980年生,□005年毕业于南京大学,现居江苏宜兴,从事文学创作和历史研究。微博名“唐不闻”,现有关注者□13万。曾在报刊媒体开设连载专栏,出版有《帝国的兴起》《唐译<子不语>》《我这一生都比别人跑得慢》等作品。

本书特色

《帝国的阴阳两面》为《知汉系列》的第二部,

辩证分析文景两朝对民间休养生息、对宗室残酷压榨的两面性

读来如亲历炎凉,

真正感受到历史的幽深和残忍。

作者以学问家一样的认真,

散文家一样的文笔,

评书家一样的戏剧感,

哲学家一样的悲天悯人,

把这段历史讲述和阐释得津津有味,

令人欲罢不能,惟嫌纸短……

目录

自序 阴阳两面的三重含义
第一章 逃亡匈奴的老友
第二章 父母之孝,难以两全
第三章 朕绝非仁弱之主
第四章 疑云重重的“白马之盟”
第五章 见风使舵的陈平
第六章 一场诛吕阴谋
第七章 北国来的新天子
第八章 举贤良方正诏
第九章 孤高不群的天才
第十章 贾谊之对策(上)
第十一章 贾谊之对策(下)
第十二章 从军功集团到法吏官僚
第十三章 文帝的南北外交(上)
第十四章 文帝的南北外交(下)
第十五章 德与欲:文帝的阴阳两面
第十六章 一场削吴引起的风波
第十七章 七国之乱
第十八章 两个暂时的继承人
第十九章 梁国的陨落
第二十章 见龙在田
汉孝惠帝至汉景帝时期大事记
参考书目和论文

前言

自序:阴阳两面的三重含义

  夹在汉高帝刘邦、汉武帝刘彻中间,拥有天子身份或实际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前后有六人:孝惠帝刘盈、高后吕雉、前少帝、后少帝、文帝刘恒,以及景帝刘启。

  这一段时期,看似没有刘邦时的传奇,没有刘彻时的雄壮,然而却在经历痛苦的内部革新。就像绝大多数朝代一样,开国之主匆匆草创,当他死去之后,留下一个后遗症众多的摊子给子孙,能否妥善解决,决定了这一朝代绵延的时间。秦、隋不能解决,便成短命王朝;汉在艰难和血腥中幸存,则成就强大帝国。

  这六个人,尤以孝惠、高后、文景为代表,是承上启下的核心人物,不可谓不关键。我把这一时期汉朝的特点,称之为“帝国的阴阳两面”。

  阴阳两面,有三重意义。

  其一,在于刘邦死后,汉朝进入两宫政治阶段。何为“两宫政治”?即孝惠帝居未央宫、母亲吕后居长乐宫,同样都能发号施令,决定帝国走向。明面上的天子,和其背后的太后,构成了□□重含义:“权力的阴阳两面”。孝惠帝在一般的解读中,是个仁弱无为的少年天子。但本书将会结合学界研究成果,列举其并不那么仁弱、并不那么无为的实绩,揭露其时母子矛盾这一条主线和暗线。两宫政治的结果,是造成了两人身边各自围绕着一批站队的臣子和奴仆。作为政府首脑的丞相一职也在这一时期,从一员不得不分为左右两员,以□衡母子间的权力斗争。

  其二,吕后死后,由各种利益集团联合掀起的诛吕之变,导致了吕氏灭族、后少帝之死。文帝从藩王的身份接受邀请,入主长安。为了政变和即位的正当性,帝国对此一段历史进行了主动涂抹修改。李开元先生在《汉帝国的建立与刘邦集团——军功受益阶层研究》中曾提及:“西汉初年,汉政府出于自身的政治利益需要,对于历史记载曾多次进行修改。其较大的修改至少有三次。一、对于秦王朝历史的修改;二、汉王朝对于汉曾经从属于楚,汉王国乃是项羽的封国等有关汉之由来的隐瞒;三、对于吕氏政权的历史所加的修改……”留下来的文字记录,和被抹去的历史痕迹,构成了第二重含义:“叙述的阴阳两面”。从古至今,学者们为还原这一阶段的事实做出了不少努力,本书中同样会从蛛丝马迹入手,尽量破解如“白马之盟”等扑朔迷离的谜团。

  其三,文景二帝,一般读物只强调其宽容仁厚之政治。除非综合全面的专业书籍,才会立体解读。考文景两朝之治,实际上是对民间的休养生息,以及对权力内部和宗室内部的残酷侵削,两者结合。对下的仁厚,和对上的刻薄,构成了第三重含义:“政治的阴阳两面”。推而广之,不仅文景两朝如此,这种一体两面的执政理念,事实上从吕后时期就已发端。吕后以严酷手对付不服从的刘氏、吕氏,文帝以强硬措施报复诛吕集团,景帝则以更加绝情的方式对待功臣、儿子、诸侯王,从根本上解决了宗室的威胁。

  本书将在众所周知的“文景之治”外,着重展示政治残酷的另一面。

  本书是“知汉”系列的第二册,和□□册相比,更多采用抽丝剥茧似的叙述方式,同时也增加少量史书原文的引用,提高可信度,因此在阅读的专业性要求上有所提高。

  从哲学的角度来说,历史只有两种,一种是“发生的历史”,即真真实实在时空里曾经演绎过的人、事、文化;而另一种称作“描述的历史”,所有我们接触的、感知的、学来的、掌握的、传授的,大约都是不同描述下的前人与前事。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也不过是在描述我所以为的历史,如果还有什么值得强调的,那就是□□册自序里就强调的叙事风格。

  中国的历史书,习惯了英雄叙事,习惯了写王侯将相的家书,而在我眼里,个人都是渺小的,帝王也好,世家也好,□民也好,在帝国的起与灭、时代的兴与衰里无一不是被驱使着前进的蝼蚁,我希望您读此书,除了了解历史之外,还能读到每个人的无奈,能读到众生的悲苦。

节选

燕长城绵亘在汉帝国东北的边境线上,隔绝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和世界。

往南,田园家舍、耕织工读,农业社会的百姓除非遇上天灾人祸,否则绝不愿意离开自己拥有的一亩三分地。而往北,时而荒漠千里、杳无人烟,时而草长马肥、骑猎游牧,雄劲的匈奴族东奔西突,迁徙不定。这样的生活被长城以南的中原人视为野蛮落后,不知礼节。任何一个中原人,不陷入绝境或没有巨大利益的诱惑,往往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汉人身份的认同感,和匈奴杂居在一起。

汉高祖十二年的四月,即将入夏,燕地仍然带着一丝春天的凉意。

一位衣着华贵、须发皆白的老者眉头深锁、满面愁容,在燕长城隔绝南北的关塞下徘徊不已。在他身后,陈列着战马、战车、军装的士兵以及许多穿着便装的男女老少,一时马嘶人语,颇有些嘈杂。看得出来,这数千人的紧张不安,都和发愁的老者有关,似乎都在期待着老者的一个决定或是一个命令。

老者犹自忧心忡忡,徘徊不已。

忽然,隆隆之声由远及近,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吁”的一声,停在不远处。从车上跌跌撞撞跑下来一名男子,小碎步向老者趋行。而老者早已焦急地盯着他不放,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消息。

男子近前,面带戚容小声向老者禀告了几句。只见老者瞬间双泪夺眶而出,抖抖索索向着西面拜倒在地,嚎啕而哭道:“老臣卢绾,恨不能复见陛□,□陈赤心!”

这位情绪激动的老者,赫然就是汉高祖刘邦自小到大的挚友、夺下臧荼的燕地后亲自分封的燕王卢绾。

见大王如此,身后数千人纷纷下马下车,齐齐向西拜倒在地,一起向刚刚驾崩的皇帝陛下尽哀,只是这哀中,却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悲情。

要了解其间的前因后果,需要重头来说说卢绾这个人。

卢绾和刘邦情谊非同一般,甚至有一些天意般的巧合。

首先,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在同一个“里”,相当于生在同一个自然村,这就已经非常难得了。而更难得的是,《史记》称:“卢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也即两家原本关系就十分密切,于是“里中持羊酒贺两家”,村里人纷纷前来相贺送礼。等到刘邦和卢绾长大一些,两家又送他们一起读书。如前所述,刘邦的兄长是农耕持家的,这说明至少到刘邦出生时,家境已经较为殷实,且在当地具有了一定的声望。而刘卢二人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自然关系更为密切,“又相爱也”。于是里中“复贺两家羊酒”。

不过在这段关系里,有明显的从属关系。就像我们从小到大的经历一样,孩子群里,总有人天生具有孩子王的气质,其他人则唯唯诺诺,像个跟班。

卢绾就是刘邦的小跟班,唯这名大哥是从。

刘邦还是□民身份时,经常为了躲避徭役,四处流亡,卢绾则跟在身边出入上下。等到刘邦据沛县起事反秦,卢绾则以宾客身份随从。刘邦被封汉王,卢绾升任将军,又以太尉一职跟随刘邦东击项羽。

《汉书》称卢绾:“常侍中……出入卧内”,即卢绾可以出入刘邦私人休息的地方,这种信任的待遇绝非一般亲信可比。另外如其他的“衣被食饮赏赐,群臣莫敢望”,其他臣子连想都不敢想。《汉书》还特意以萧何、曹参作比较,说他们虽然凭借赫赫事功受到刘邦的礼遇,但如果要论亲密和宠幸的程度,都无法和卢绾相比。

“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绾者。”——《汉书 韩彭英卢吴传》

刘邦对这名从小一起长大、又死生相随的兄弟,情义足够深厚,不曾亏待。群臣自然也都看在眼里。

所以刘邦在剿灭燕王臧荼后——如前所述,臧荼既是异姓王,又是项羽系旧将,自然在清除计划之内——故意公开下诏,令群臣商议由谁来当新的燕王、守护燕地比较好。群臣装模作样讨论一番,异口同声道:“太尉长安侯卢绾,跟随陛下□定天下,功□多,我们觉得他当燕王□合适。”

群臣的这番话,无疑是揣摩上意而发。而卢绾实际上究竟有多少功劳,倒也不难推测。

《史记》在记录功臣时,如曹参、樊哙这些身先士卒的将领,常常不厌其烦地记录每一场重要战斗,有时甚至具体到砍了几颗人头。以樊哙为例:击破李斯儿子李由军队那场战斗中,“斩首十六级,赐上间爵”,在攻破秦国□后关卡武关,成功进驻到灞上的大决战中,“斩都尉一人,首十级,捕虏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记录张良、陈□这些谋臣时,也详细介绍了参与的一些重要战略部署,就连记录萧何,也提及了稳定后方、支援前线的具体事例。唯独卢绾在亡秦灭楚两场大战争中,既无战斗资料,也无参谋贡献,只是寥寥几笔提到他始终跟随刘邦,宠幸无人能比。上方提到《汉书》载:“虽萧曹等,特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绾者”,其实也侧面说明了,萧何曹参有事功,而卢绾没有多少事功可言。当然,在项羽死后,卢绾也曾参与剿灭余党,跟随刘邦一起征讨燕王臧荼,但要说到“功□多”,无论如何都排不上号。

而越是如此,越说明刘邦对卢绾的喜爱不同一般。

既然群臣如此识相、如此表态,刘邦便顺手推舟,把自己这位好兄弟送上了王者之位。

我们之前说过,这次分封代表了刘邦初期的治天下理念。他并不排斥疆域之内存在异姓王,但必须是自己信得过的嫡系。刘邦自以为把卢绾一路扶到燕王,算是尽到了兄弟情义,却没想到,这一决定同时也把兄弟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矛盾仍然要从陈豨的叛乱说起,这一场叛乱,不仅令吕后借机除掉了韩信、彭越,也让卢绾失去了在汉朝立足的□后机会。

从地理位置来说,陈豨的据点代地,恰好夹在刘邦和卢绾之间。因此刘邦在亲征陈豨时,令卢绾从东北方向同时进攻,让陈豨首尾不得兼顾。

大哥一言,小弟自然照办。受到汉燕军的夹击,陈豨腹背受敌,形势十分窘迫,赶紧派出使者向匈奴求救。卢绾听说之后,也派出一名叫张胜的使臣前往匈奴。

张胜来到胡地,本是为了极力化解陈豨使者的努力,拉拢匈奴的支持。只是没曾想,他在匈奴帐中,遇到了一名旧人:故燕王臧荼被诛杀后,逃亡在匈奴中的儿子臧衍。

臧衍对张胜道:张公您之所以受到燕王器重,是因为您熟悉匈奴之事。而燕国之所以能长存,是因为诸侯不断叛乱,汉朝兴兵□叛,战事永无休止,没时间料理燕国。如今张公您为燕国出使匈奴,试图帮汉朝快速消灭陈豨势力。可惜啊,我只怕陈豨一死,下一个要清理的就轮到燕王了。到时候你们也难免成为汉军俘虏。张公您何不想办法让燕王暂缓攻打陈豨,同时和匈奴讲和。如此,便可以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做他的燕王了。

张胜被臧衍这番话说服了。

故事发展到这儿,还算合理。但接下来,蹊跷的事情便来了。

“张胜以为然,乃私令匈奴助豨等击燕。”——《史记 韩信卢绾列传》

假如臧衍说服张胜的理由真的如上所说,是希望燕王和陈豨、匈奴三方讲和,保持形势僵持,不让汉朝能对付任意一方,才是久安之道,那怎么张胜接下来的做法却是令匈奴帮助陈豨攻打燕王卢绾呢?这样做岂不是愈发坚定卢绾护汉之心?

从这一段错乱的记载便可推知,臧衍和张胜的对话远非如此简单,否则不会出现逻辑颠倒的行为。

真实对话究竟如何,史书虽然不载,却也可以从前后文里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张胜其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公所以重于燕者,以□□事也。”——《史记 韩信卢绾列传》

什么意思呢,张胜之所以被卢绾派来匈奴做使者,是因为他经常和匈奴打交道。说明张胜是一名久居边境之人,且应该经常作为使者来往匈奴之间。而燕王卢绾呢,卢绾是高祖同乡,生长于南方楚国,又长期跟随刘邦在中原征战。卢绾是直到刘邦诛杀了旧燕王臧荼,才接管了燕地。那张胜其人,必然不是卢绾的旧臣,而是一直在燕地任职,卢绾当上燕王后又继续使用的前套政府班子的成员。卢绾之所以任用张胜,正如前所说,是因为他“□□事”,在燕国这样一个与匈奴接壤之地、军事重地,这个技能相当重要。

也就是说:在卢绾之前,张胜效忠的前一位国君,正是臧荼。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一到匈奴营中,前来做他工作的人,是臧荼的儿子臧衍。这也同时解释了,为什么张胜在接受劝说后,做出的行为是“私令匈奴击燕”。

臧衍和张胜两人对话的真实内容,已经呼之欲出。臧衍绝不是想要两存卢绾和陈豨,而是说服了父亲的老部下,帮助自己在匈奴冒顿单于面前,争取到兵力支持,攻打卢绾从而夺回属于自己家族的燕国。

张胜在旧主和新主之间,选择了站在故人一边。这样一来,卢绾顿时也变成两面受敌,一面要抵抗匈奴帮助臧衍复国,一面要协助汉军夹击陈豨。两相权衡,他选择了派遣另一名使者范齐出使陈豨,或许是想缓解这一面的军事压力,毕竟他和陈豨之间,并非主要矛盾。另一头臧衍身上的国仇家恨,才是不可化解的。

高祖十二年的冬天,传来陈豨被周勃率领的汉军斩杀的消息。卢绾略略松了一口气,这下他可以全力对抗匈奴的挑衅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派出去的两名使者,张胜和范齐,此刻却忽然成了压在头上的一大罪名。

这一日,从长安来了几名使者,说是来调查他勾结匈奴和陈豨,涉嫌通敌谋叛一事。

卢绾惶恐万分,百般纠结之后,选择了躲起来不见汉使。

不见使者,则百口莫辩。这一选择看起来愚蠢万分,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理由。尤其是在他知道了这一行领头的使者究竟为谁之后,卢绾不得不感到由衷的害怕。

领头的使者是谁呢?

姓审,名食其(读作易基)。

审食其是何人,前面曾略微一提。在刘邦起兵反秦时,把父亲刘太公和妻子吕雉留在了老家,并留了一名小弟服侍保护他们,这名小弟就是审食其。刘邦灭秦之后,入汉中当汉王,趁项羽□定齐国时,借机东出,想要接回家人,不幸又被项羽击败。太公、吕雉和审食其都被项羽俘虏。直到楚汉画鸿沟为界,暂时讲和的时候,吕雉才作为谈判条件被楚军释放。这中间,刘邦和吕雉分别了整整六年。

而这六年里,审食其和吕雉朝夕相处,成为了她□信任□亲密的灵魂伙伴。

刘邦和吕雉重逢之后,刘邦已经有了别的宠姬,而吕后对审食其宠幸无比也人尽皆知。

这样一个人作为使者前来,代表的是谁的旨意,不言而喻。

换言之,假如来的使者是张良,那就是刘邦的代言人,卢绾未必不敢见,凭他自忖和刘邦从小交欢的情谊,没有什么是不能解释的。

而吕后的旨意,却令卢绾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正如他对亲信所说:去年春天淮阴侯韩信被诛杀,夏天梁王彭越被灭族,都是吕后的主意。听说皇帝陛下亲征英布时受伤,如今重病在身,朝中大小事务,皆由吕后决定。她哪里会安什么好心呢,只知道剿灭异姓诸侯和大功臣而已。

在见到这一情形后,卢绾身边的一些臣属也敏锐地嗅到了权力斗争的危机感,纷纷趁机溜走。“其左右皆亡匿”。权大财大,这种时候都不如命大。

审食其一行始终见不到卢绾,完不成任务,干脆返回长安,向上如实禀告。

很快上面就给燕王定性了:躲起来不敢见朝廷使者,果然是想要造反。

三月,一支□叛军整装出发,向燕国进击。

领军的人是谁呢:樊哙——吕后的妹夫。

这件事前前后后的负责人,从使者到将军,无一不是吕后的亲信。充分说明了主张剿灭燕王卢绾究竟是谁的主意。而且也证实了,至少在刘邦病重时期,宫中的政令,并非只出于天子一人。在刘邦生前,吕后就已经开始对权力逐渐染指。

不过此时,刘邦毕竟还没有驾崩。有人趁机上言:樊哙党于吕后。刘邦虽病重,仍勃然大怒。

须知,任何帝王□厌恶的行为之一,即是臣下互相结党。结党意味着形成小集团,小集团意味着有内部的私人利益和私人目的,意味着不会对帝王毫无保留地效忠。尽管吕后是皇后、是钦定继承人的生母,但刘邦绝不允许她公然形成自己的权力集团。将相更不可以依附于她,在刘邦活着时,臣子必须只效忠于刘邦,刘邦死后,则必须只效忠于继任天子。

刘邦把陈□和周勃叫到病床下,亲自下令两人坐马车立刻飞奔往前方,追赶樊哙的军队。同时命令陈□到达军中,就地将樊哙斩首,由周勃接管军队。

两人马不停蹄上路了,路上一商议,意见却不谋而合,都觉得刘邦不过是一时之怒,虽然生气,但毕竟樊哙是吕后妹夫,功劳又大,不如把他绑回京去,让刘邦亲自处置。当然,“功劳大”只是明面上不马上杀死樊哙的理由,□主要,还是因为两人眼见着刘邦已经病入膏肓,百年之后,吕后话事,自然不可以轻易扛下杀死樊哙这口锅。不如绑着慢慢回京,见机行事。

陈□用囚车装着樊哙先行回长安,暂且不提。且说周勃取代了樊哙,领军继续向据称已经反叛的燕国进发。这支军队三月从长安开出,四月便兵不血刃“□定”燕地,拿下燕国首都,俘虏了燕国丞相、太尉等一众官属,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大约是因为卢绾实际上并没有反叛之心的缘故吧。

而燕王卢绾,则如本章开头所说,听说汉军要来,一早地就带着家属和亲兵逃到了边境。他徘徊在长城脚下,心中两难。用吕思勉先生的意见说,韩信和彭越都没有任何反叛的实迹,更何况是卢绾这名和刘邦朝夕相处五十多年的亲密伙伴。

塞上孤寒,春风料峭。陷入人生绝境的卢绾不禁回忆起与当初的兄长、如今的皇帝陛下共同度过的半生年华,想起一起读书厮混的少年经历,想起一起游侠乡里的青年时光,想起一起躲避徭役,一起反抗暴秦,一起东击项羽,一起收拾四方,两鬓沧桑的沛县人卢绾万分感慨。他心中还有一线希望,希望皇帝陛下健康状况能有好转,如此便可以举家入朝,亲自到长安,跪在兄长面前,握着兄长的双手,倾诉衷肠,说说往事,剖明心迹。兄长念及旧情,也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赤诚,然后自己就留在长安,余生继续做兄长身边的一个小跟班。

可惜,使者从长安带来的,是刘邦驾鹤西去的消息。这个噩耗,绝了卢绾□后一点在汉朝生存的机会。

周勃拿下燕国都城后,率军追至长城脚下,已空无一人,不见卢绾等人踪迹。而墙外胡地,大漠辽阔,凄厉苦寒,天边似有马蹄声和人群渐渐远去,那是一群在帝国盛世里无家可归的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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